一纸白头

※情人节礼物（死命也要赶上情人节的尾巴）

※校园AU

※点梗练习：买错方便面

1、

 

整片天雾霭霭得瞬间刮起了大风。远处都是滚滚阴云，乌压压在天上聚了一片。

不远处公告栏上还贴着台风停课的消息。

 

路明非手里握着刚充好钱的饭卡抬头一望，一粒大豆似得雨点啪一下砸他脑门上。

他现在有点紧张。

但这一切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一会回去可能会被雨淋，更不是因为他没见过台风心里有些慌乱。毕竟作为南方人，在小时候贼心不死台风天出门抱着树还险些被风吹走的经历面前。这些小场面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在半小时前，他舍友竟然请他帮忙来买泡面。划出重点就是，请。对。这是他舍友第一次拜托他做事。不得不说路明非此刻的内心除了有些紧张之外还有些小激动。

 

因为路明非的舍友名叫楚子航，他是一个怪人。或者这么说，是一个人气颇高长相英俊就是有点气场太强的帅哥。从入学开始，他们的正经的对话，十根手指都算的过去。虽然说他们现在才大一，但是作为路明非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他住的是二人间，唯一的一个舍友他还是很想打好关系的。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半个小时前，楚子航敲着学生会部门策划书，破天荒地开了金口。“路明非，你要是下楼，能不能顺便帮我买一个8包装的XX牌XX味的泡面。谢谢。”

 

楚子航竟然叫他帮忙？哎呀！这绝对是一个拉进革命友情的好机会。路明非心头小算盘打的哐哐作响。二话不说拿着小饭卡，迈开轻快地小步子就往楼下奔，就准备去买泡面。

 

空气里泛着大雨前树木泥土浓烈的气味……

 

“话说楚子航刚刚说要什么口味来着？”路明非穿着一件薄T-shirt，在乌云狂风里缩成了一个小点。“卧槽，太激动……我竟然忘记他刚刚说什么口味了？”

 

路明非站在超市大门口直接目瞪口呆……

对于一个泡面爱好者，路明非一直很明白泡面口味的重要性。泡面的精华在哪里？并不是面饼，也不是蔬菜包，而是那两包油和调料。就拿他来说，他爱吃红烧牛肉面，所以拿鲜虾鱼板和香菇鸡肉来替代，无异于这包里的调味包根本不存在。

这是很严重的革命纲领问题。

 

路明非心里很慌，这是他舍友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可是在大脑里提溜撞了几百圈，他连楚子航抬起头是什么表情都回忆起来了。结果到对方说话的时候永远是【路明非，你要是下楼，能不能顺便帮我买一个8包装的【哔——！】牌【哔——！】味泡面。谢谢。】

 

为什么脑内回顾还有马赛克啊？！

“要……要不所有口味都买一遍吧……”

路明非看着琳琅满目的方便面，哗得一声，超市外大雨像白幕一样顷刻落下。

 

2、

 

楚子航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大概就是两个字，话少。

但心底里路明非有点害怕他，主要不是他对自己有多凶。而是他有点担心楚子航记得他，毕竟高中一不小心撞破过人家的秘密。

他们高中其实是同一所中学，仕兰高中，路明非擦着中考底线，楚子航拿的市里第一。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楚子航的眼仁是金色的。并不仅仅是瞳色，而是和常人不同长着一种类似蛇的眼睛，竖型的瞳孔。被注视的时候像是有一种被野兽注视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路明非的印象里，也就唯一见过一次。而且还是自己被人堵墙角抢钱，人好心过来帮忙。楚子航是个富家子弟，从小学了什么防身体术他是不清楚，反正对方一挑四的时候，路明非在‘赶紧撒丫跑’和‘留在原地围观全程’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出拳出腿干脆利落，搞得路明非都有点想那个小板凳买俩爆米花，当看小电影似得围观。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路明非不但怂，还有点神经大条，大概就是脑筋不好使。

所以楚子航过来扶他的时候，他看着对方金色的瞳孔，毫不犹豫得说道。“那个谢谢啊，不过你这边金色隐形掉了。”

 

那时候，楚子航的脸离他不过几寸远。几乎是一瞬间，路明非感受到对方呼吸一滞，看见那个所谓带了美瞳的瞳孔和蛇眼一样剧烈收缩，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虹膜肌肉的变化。

 

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我擦，这边才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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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楚子航……”

外面大雨把路明非浇了个透彻。风吹过走廊传来一阵类似山中猛兽的呼啸声。路明非手上提了两袋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进大门的时候整个像个圣诞老人。水顺着白色塑料袋落在门口。

“你自己挑挑你到底要哪个口味的。”

 

窗户被雨水打湿和小瀑布似得往下流。路明非的造型也是差不多，手上的伞几乎成了摆设，整个人淋得个落汤鸡似得。

“擦一下。”手上的塑料袋被接了过去，楚子航递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对方上大学也从来都带着褐色隐形，以至于斜长的刘海搭在脸上，看着还挺干净无害。

“我忘记你要哪个牌子的，就买了好几个，不过台风天超市东西都快被强光了，没有X师傅的香菇 炖鸡味了。”路明非擦着头发，满心想着革命情谊。

只听楚子航淡淡回了一句。“就是香菇炖鸡。”

 

你大爷！为什么有那么多口味你偏偏要吃香菇炖鸡！劳资连X师傅隔壁打对台牌子的都买了！你丫告诉我你要香菇炖鸡！

“那……那啥不好意思啊……”

路明非在心里疯狂吐槽了好一会，抬头看见楚子航真盯着他的脸一瞬不瞬，吓得一背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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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整个下午，楚子航都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搞得路明非边整理这两天的储备粮脚抖得不行。

 

不就是买错方便面，应该不至于引发什么血案杀人灭口吧。他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候，对方发现自己眼睛被自己看到之后几乎恐吓的神情，就觉得有点发怵。

 

路明非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啃着薯片，看着楚子航墨色头发搭在额间。不得不说，楚子航长得确实帅气，精致的额线顺着鼻梁，嘴唇到下颚，线条流畅还极具美感。他想到学校强两天论坛有人重金求楚子航侧脸照，力求能看清睫毛。

他估摸着现在的角度拍一张放到学校论坛上，能买个小百块。

 

“吃晚饭吗？”褐色的双眼几乎近在眼前，路明非心头一抖，骨碌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

 

 

3、

 

“加点萝卜。”

楚子航单膝跪地，接过路明非递来蔬菜，小心翼翼往锅里加。他们围着锅蹲着，汤里的热气蒸腾在两人之间，路明非嗅着锅里蔬菜汤的香气，看着楚子航帅气的侧脸，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还要多久能吃啊。”

“再等十分钟，换锅捞面，加点调料就好。”

 

锅里的汤在慢悠悠烧着，窗外大雨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风吹过呼啸的声音伴着锅里冒出的热腾腾的气体声。路明非竟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挺安逸。

 

宿舍电磁炉之类的都算违规电器，根本也没有什么可以摆的地方。两个人就随意在地上铺了两张报纸，席地坐下。路明非从储备粮里翻出两罐可乐，拿了一罐给他递了过去。

“估计明天一天是出不了门了。”路明非开了瓶可乐看着锅子，开了起来。想着今晚不但晚餐挺可口，还能杀两居游戏，感觉还挺美。

蔬菜汤锅里的水溢了出来，楚子航来不及开可乐，就顺手换了个锅把面饼往烧沸的水里丢。路明非赶忙伸手接了过去。

“这台风估计是明早登陆，后天早晨就放晴了。”楚子航满口应了一句，朝路明非伸出手。“调料包。”

“额……那个…要什么口味的…”路明非瞬间又担心起泡面血案来。

虽然锅里的材料颇为丰盛，不过总体来说，主食还是泡面，选来选去，鲜虾鱼板，玉米浓汤，辣白菜，老坛酸菜，麻辣牛肉都有，但是就是没有楚子航要吃的香菇炖鸡。

去你丫的香菇炖鸡！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放什么？”

 

“那……那就这个！”路明非想了想，忍痛把麻辣牛肉一丢，找了个口味相似的鲜虾鱼板。

“好。”

 

面被捞出来放进汤锅里，上了电磁炉慢悠悠得又煮开。

楚子航撕了调料包和油倒进锅里，瞬间整个房间都是鱼板面的味道，他仔细得拿筷子啊在锅里搅拌着。回头看着路明非端着个碗眼睛发亮得盯着锅，下意识回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啊？”路明非看着锅一脸迷糊得转过头，楚子航浅褐色的眼仁离他不过几寸。他仔细想从对方瞳孔中辨认出一点金色，却只能看到隐形眼镜附着在眼白上的透明薄边。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快的有些异常的心跳。

 

4、

 

要怎么评价楚子航这个舍友呢？

面瘫、学霸、帅气、气场强，总体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移动荷尔蒙。

而且和其他高人一等的人上人不同，楚子航对人的态度永远不卑不亢，就比如说，此刻吃完饭的路明非抱着薯片在床上啃得咔嚓作响，楚子航正拿着锅在洗水池一丝不苟得刷着。

 

窗外的雨势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路明非没带耳机，趴在床上看着楚子航贤惠的背影，瞥向窗外看着雨幕顺窗而下有一下没一下得抬着他发沉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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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在顷刻之间落下。

 

俯视的画面，镜头被飞速拉进。

操场上的人群在顷刻间跑的精光。手机里是不断传来的忙音。他看见有个人站在屋檐下不断全身发抖不断张着嘴在说着什么。

他凑近看了看。才发现那个人是他自己。

 

眼前是走廊的反光玻璃，映出他没有血色的脸。狼狈的刘海被雨水沾在额头上，他嘴唇发白。

他记起来，那是他高中的时候，父母出事的那一天。

是梦啊……

他有些失神得看着四周。一直被证明不存在的父母，从小到大都不在身边的父母，忽然被人告知刚刚死亡。有点难以形容的感觉，并不悲伤，只是有些无措。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幕，大雨从屋檐吹了进来。打在他脸上一片冰凉。下意识得往前走，他仰着头，感受雨水浸透衣服渗进了皮肤里。

这雨真大。

 

你是不是应该难过一下，那好歹是你的父母啊。

路明非的人生过的很随性，或者说，这种从小没感受到爱这个名词的小孩能生长得这么没心没肺也的确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结果。或者他用很短的时间学会了如何得过且过得活着。

可现在，世界却要他悲伤，他却不知道这种情绪要从何而来。

要不要哭两声，你爹妈死了诶？路明非努力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想从上面找出一点属于泪水的温度。指尖触摸到的却依旧是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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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楚子航的脸在眼前来了一个放大特别。

路明非转了转头，听力恢复瞬间，他隐约感觉到窗外依旧巨大的暴雨声，和风席卷而来的阵阵呼啸。

 

“在宿舍为什么不把隐形眼镜摘了。”楚子航的睫毛很长，近距离几乎清晰可见。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对方似乎有些痒，眯了眯褐色的眼睛。

屋子里很温暖，比起窗外来着温暖许多。

对方看着他，有些平静得握住他的手。“你不是害怕么？”

 

极度简短的回答。路明非忽然觉得头皮一下子炸了。

什么玩样儿，他刚刚说啥了？

等等……这丫特么的还记得他啊！

 

路明非觉得自己大脑里各种信息载歌载舞了一番，一把从床上翻了起来。

把应该土下座跪趴求原谅，还是直接切腹自杀，和能不能留全尸外加现在喊救命这大风大雨能不能有人听见之类所有选项走了一遍之后。大脑里只剩下了一排放大特写的论坛妹子们的一段话。

 

【如果能和楚子航在一起，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一根一根数他的睫毛。】

 

你们倒是看啊！我何止是数，我特么还伸手摸了！

 

然后他听见楚子航淡淡说了一句。

“把你眼泪擦擦。”

5、

 

“那……那什么……你竟然还记得我啊？”路明非擤着鼻涕，有点尴尬得看着楚子航。

屋子里还飘散着浓郁的泡面味。

楚子航坐在书桌前，吃着路明非前几秒献上的半包薯片，一本正经得点了点头。

 

路明非从第一次见楚子航就有点紧张。毕竟他后来听说楚子航家大业大，而且加上他那双蛇眼，就自觉和黑道之类的联系在一起。天天就担心人家记得他打击报复把他暗搓搓给解决丢山沟沟里。

结果后期看楚子航对自己不咸不淡，以为楚子航都把自己给忘了。

“你这不是玩儿我吗？”

他原本想着建立点友情，等哪天楚子航记起来也不舍得对自己下手……结果人老人家记得真真儿的。窗外下着狂风暴雨，路明非觉得自己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那什么，我真的不会到处说的。”路明非跪在自家床上看着楚子航。“你看大学这么久，我们学校也从来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你不知道啊，论坛上那些妹子喜欢你都喜欢疯了似得，这消息我但凡卖出去都能赚钱，可我都没这么干是吧！”

 

“恩。”

 

几乎是一瞬间，他看见楚子航的眼里发出浅浅的光，像是被融化一样，褐色的眼镜被一点点消退，露出金色的眼仁，黑色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极其诡异的是，明明相距了好几米，但楚子航的脸仿佛近在咫尺一般，路明非明显感觉到了他眼部肌肉的变化。

就像高中的场景被重复了一次。

 

金色的双眼，发着微微的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越发明亮。楚子航墨色的刘海搭在脸上，仅仅是普通的注视，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控制的压力。这种震撼不同于普通的野兽，更像是一种书上记载的，根本不该存在的生物。

 

是龙的眼睛。

 

“我去。”路明非抓了一把薯片往嘴里塞。

他隐约觉得楚子航的眉头跳了两下。

“不……不好意。一时没忍住。”

路明非觉得他从小到大都有这么点毛病，要不当初看楚子航打小混混他老想搬个椅子吃爆米花。

 

“你不害怕？”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怎么说，其实……很漂亮。”

 

“是吗……”他看见楚子航露出一种他看不懂的神情，对方看了看四周，像是打了一场战后慢慢放松了下来。路明非摸不清对方想干嘛。然后他看见楚子航扬起半边嘴角，忽然靠了过来。

 

他被圈进一个怀抱里，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

如愿以偿的口气，就像叹息一般，尾音朝上愉快得翘了起来。“路明非，我们当个朋友吧。”

 

6、

 

其实观察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但首先你需要一个很有趣的人。

 

楚子航第一次看见那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对方畏畏缩缩地缩在走廊被老师骂。路明非生的并不算特好看，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丢在人群里穿个大红衣也未必能认出来的类型。

所以他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慢悠悠从走廊经过。只是学习成绩优异，家境富足，他一直是老师的宠儿。那个骂意正酣的老师抬头顺带和他打了个招呼。

也就一瞬间，他看见了路明非的眼睛，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那双眼睛空荡荡的，甚至连一点正常的情绪都没有。甚至也许连那家伙本人都没有意识到，那双眼睛孤独得可怕。

 

等楚子航意识到的时候，路明非已经在他的视线里了。

路明非很喜欢笑。尴尬，无奈，喜悦相关的也有。直到后来，楚子航才发现每次笑起来，都会下意识得挠挠头发。那时候，他剃了个板寸，笑起来特别傻气，比起笑更像是一种蹩脚的表演。路明非在学校人员不算差，或者说，人缘还行，许多人都把他当小弟，该干的事情也能干的任劳任怨。热情又狗腿。当然，也仅此而已了。

 

楚子航没有打算去打扰那个人。对于那个人的关注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排遣。——马戏，台上的小丑演着搞笑的默剧。他皱着眉观看。直到有一天他梦见自己也站在了那个舞台上，站在路明非身边，嘴角用黑色颜料画出一个向上扬起的嘴角，大大咧咧挂在那里。

 

楚子航到那刻才明白，他和路明非很像，只是他敢站在台上，而楚子航站在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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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屋内一片昏暗，窗外的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大量密集的雨滴拍在玻璃上，可见度低的可怕，只能看见一片蒙蒙的白色。

 

“喂，子航，你醒了吗？”电话里传来熟悉而甜腻的声音，楚子航摇了摇略带倦意的脑袋，马上坐了起来。“听说你那刮了台风，还好吗？”

 

“按天气预报说，今天凌晨3点是登陆时间，大约明天就没事了。”楚子航回想着昨晚看的天气预报，一丝不漏得报备给自己的妈妈。

“恩~那就好，昨晚和你阿姨们打了一晚麻将妈妈都困了。”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呵欠声。“那妈妈先睡了，你在学校要注意照顾自己。”楚子航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眼角撇过对面床铺，却急急说了一声再见。

 

“路明非？”他下意识从床上坐起身，二人间的宿舍并不大。不过早晨8点。

能上哪儿去？

他下意识大喊了一声。“路明非！”浴室，里头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也不大清楚内心冒出来的急躁感是怎么回事。打开大门，走廊的风声嘶吼而过，伴着夹杂着不少雨丝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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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唯一一次看到路明非露出最真实的情绪，似乎只有那一次。

漫天大雨，那个人不知为什么，抬着头在雨里走着。连往日的假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撑着伞朝对方走了过去。

头顶的雨水被遮挡，那人被淋得狼狈不堪，慢慢转动眼珠看着他。路明非的眼睛空的失去了焦距，楚子航甚至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在看自己。只是下意识动了动嘴角。

“谢谢你……谢谢你啊……谢谢你……”

路明非把额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像是溺水的动物抓着一块浮木慢慢得喘着气。那双手被雨水浸得发白，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快点回家吧。”

路明非伸手接过他的伞，像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慢慢往校外走。楚子航在后面慢慢跟着，雨水打在身上出奇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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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楚子航！你丫的怎么也跑出来了！”

 

7、

 

8点46分。离台风登陆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

盛夏的风暴刮过耳边丝毫没有任何减退的迹象。楚子航全身都被大雨淋湿。他隔着巨大的雨幕看着路明非包裹在一个五颜六色的雨衣里，愣了将近两秒才认出那个诡异的生物是谁。

“你跑哪儿去了！”他快压干肺里的气，朝对方吼了过去。双手都有点发抖。

 

“还站在风里干嘛！快回宿舍啊！”路明非反手抓住他，拉着他往楼梯口跑。指尖相处，能感受到彼此皮肤的温度。

 

“哎哟我的天哪，你干嘛这么想不开。楚子航不是我说你，台风还没过，你出门好歹带个装备啊。”路明非站在玄关死命得脱雨衣，还忙着碎碎念他的舍友。然后，楚子航惊讶得发现对方竟然穿了三件雨衣，那也就算了，口袋里还塞了两带运动用的沙袋。

 

“我的妈呀，这风太大了，我刚刚都是抱着树走的，第一次觉得我自己这么轻。”路明非心有余悸得喘了两口气。倒霉催的刘海和领口已经湿的七七八八，不过路明非里面包裹得挺严实，楚子航仔细看了两眼似乎没什么问题，下意识松了口气。

 

“刮台风为什么要出去？”楚子航皱着眉。他是在找不出这大雨天路明非出门的理由。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衰小孩贱兮兮得笑了一声。伸手在背后的包里掏啊掏，一瞬间，和孔雀开屏似得抽出两个绿油油的东西。“快看！你心心念念的香菇炖鸡味！！有没有很开心！”

路明非一瞬间有点像个献宝的小孩子。

“我就说怎么香菇炖鸡味的都没了，芬格尔那狗东西给买了。小卖部和超市估计是关了，我就让那家伙给我分了两包。”日光灯在头顶扎的楚子航眼睛疼，他看着路明非一副抗战胜利周年庆的表情觉得头都开始疼了。“怎么样！怎么样！”

 

他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要求他做什么。也没有人需要他给什么，而他什么也给不了。楚子航是第一个认真告诉他要和他做朋友的人，衰小孩能给的东西也没多少，所以有要求他就会努力去做。吹点风刮点雨也没什么。

 

“你开心吗？”他看着楚子航并不兴奋的脸，有点踌躇得拿着方便面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视线里一双黄金瞳发出浅色的光芒，然后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被搭在了他的头上。

“别动。”

他记得，那个叫芬格尔的人住的四人间，理她们园区隔了整整有两条街。

楚子航的手轻柔得擦着他的头发。路明非的头都被包进毛巾里，有些无奈得低下头，心想着，这会特么的献宝还献错了。心想着今晚能不能勉强让楚子航煮麻辣牛肉味的，别煮香菇炖鸡口味的。然后就头顶一重，鼻子轻轻撞上楚子航湿哒哒的胸口

 

“下次台风别处去了。雨停了一起买也行。”

“哦。”鼻尖嗅到了对方身上雨水的气味，他觉得脸颊莫名得有些发烫。

 

“路明非。”

“恩？”

“谢谢。”

 

“不……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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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不大爱吃泡面。

第一次吃泡面的时候，他在大雨里跟着路明非，对方撑着他的伞，走进便利店买了个香菇炖鸡口味的。他也买了一碗，站在对方身后，陪着对方吃完了一整碗面。

他以为路明非一直喜欢这种味道。

 

当然直到刚才，他才知道对方喜欢的口味一直是麻辣牛肉的，那天买了香菇炖鸡不过是因为店里没有。他们是如此得不了解彼此，连靠近的动作看上去愚蠢又笨拙，滑稽又可笑。

 

不过没事，他们相遇了，还有好长的未来可以互相了解。

 

比如他眼睛的由来。比如路明非过去的故事。比如他们未来无数的可能。都将随着时间一起变成为一份一份即将献上的礼物。

 

看啊，你我都如此得孤独，又是如此的幸运。

在这场风暴中相拥，将两颗心紧靠。等到未来的某个日子，你我回首，也许已经十指相扣走完了漫漫余生。

 

-END-